“本人有一健康男婴,因经济条件有限无力抚养,求好心人收养。中介、骗子请绕道。”2024年11月,上海宝山公安分局民警在网上发现这样一则帖子。经调查,今年2月,一名李姓男子在周浦被抓获,他对自己卖掉婴儿的事实供认不讳。
这起案例只不过是网络贩婴的冰山一角。警方调查发现,一个名为“圆梦”的收、送养网站近年来相当活跃。注册会员分两种,一拨是“宝妈”、“宝爸”,另一拨是“领妈”、“领爸”,前者指的是送养孩子者,后者指的是收养者。除了扮演“中介”角色,有的网站还提供“一条龙服务”:办理虚假婴儿
出生证,让抱养孩子成功落户,并从中牟利。
今年2月,在公安部的统一部署下,上海市公安局先后筛查了200多条非法收、送养婴儿线索,经过集中行动,先后查实10女4男共14名被非法送养的婴儿,抓获19名
收养人、5名
送养人,其中
取保候审11人。
网络贩婴案的频发背后,折射出的是我国民间收养的困局。正是由于正规
收养条件苛刻、程序复杂,不少人宁愿选择违法,甚至冒着可能构成犯罪的危险,去领回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孩子。
抱孙心切触犯法律
“如果能够从正规途径很快领到孩子,我也不愿意走上这条路!”已经60岁的沈女士面对记者,忍不住掉下泪来。因为涉嫌非法买卖婴儿,她和儿子都被警方取保候审,但直到被警方查获,她仍然不认为这是“贩婴”。
几年前,沈女士的媳妇做了子宫摘除手术,这意味着儿子夫妻两人无法生育孩子。沈女士是幼儿园退休老师,特别喜欢孩子,含饴弄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。当这个梦想成了奢望,一家人想到了收养。
“我们不知道这个是违法的,就是想抱养个孩子。媳妇不能生育,从道德和感情上,我们也不能遗弃她。”沈女士说,这个想法最先是自己提出的,儿子并不同意,“他说现在‘丁克’家庭很多,不是非要有孩子的。”尽管如此,沈女士担心,当儿子到了自己这把年纪,无人照料送终将是多么可怜。于是,她偷偷托人找到了妇产科医院护士,希望能够收养一个弃婴。“孩子抱回去后,我们一家人都开心得不得了,养了几个月都有感情了。”这次为了确认孩子身份需要抽血验dna,给孩子扎针后,沈女士偷偷掉了眼泪。
沈女士并不是没想过通过正规途径
领养,但是听周围朋友说,民政局领养要等很久,还不一定领得到,这让她望而却步。“我们四处打听,有的甚至
被告知要等上10年、20年,才有可能获得一次收养健康孩子的机会。”
领了孩子,就要考虑孩子的未来。没有办理
户口,以后读书时候就会有麻烦,沈女士一家想到了买假证,给孩子一个合法的身份。儿子通过百度搜到一网址,以3500元购买到安徽六安某妇幼保健院出具的包括出生证明、医院病史等一套材料,通过支付宝付款后,材料快递至家中,然后用假的出生证明帮孩子报上了户口。
“有了出生证,报了户口,孩子永远不知道身世,就真的成了我们的亲孩子。”沈女士一度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之中,直到被警方找到。沈女士说,像她家这样的家庭,肯定有很多。“希望你们千万保住我孙子的户口,让他平安长大。至于我要接受怎么样的处理,我都心甘情愿。”
妻子出轨竟卖掉婴儿
文章开头提到的李先生则是一位送养者。去年8月,李先生的妻子产下一子,李先生根据时间推算此婴儿并非自己亲生,便向妻子盘问。妻子承认此前和在网吧里认识的朋友发生关系以致怀孕。一番激烈的争吵后,两人决定把孩子送掉,于是李先生在“圆梦”网上发了帖子。8月18日,自称来自无锡的30多岁严姓夫妇和李先生谈妥条件,支付了3.5万元费用后将婴儿领走。“他们来领孩子的时候,给我们看的证件上除了名字,其他信息都用胶布粘住。”李先生说他也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。
送走了孩子,李先生的烦恼却没有消失。因为他发的帖子还在,一直有人联系他要收养孩子,不厌其烦的李先生试图登录论坛删帖,结果误操作又发了一遍。正是这次误操作,被警方在去年11月21日发现。宝山警方迅速采取行动,将李先生找到,查清了事件的真相。目前,李先生和妻子也因为涉嫌贩卖儿童被取保候审。
记者发现,在今年2月警方的专项打击行动中,不少涉嫌犯罪人员都是沈女士、李先生这样的两厢情愿者:孩子并非拐卖而来,但因各种原因无法自己抚养,便通过网站、qq群联系收养方后将孩子送走,收取3万到5万元
营养费。有的收、送养双方尽管并不是通过网络“接头”,但往往会通过网络办理孩子的假出生证。
网络贩婴形成产业链
警方介绍,类似“圆梦”这样的网站,事实上已经成为贩婴案件的非法交易平台,有需求的双方利用论坛、qq等私聊商议、约定地点交易,十分隐蔽。虽然运营者一般都打着“
民间送养”、“收养”的旗号,对“费用问题”非常敏感,但实际上,相当一些网站充当的就是中介的角色,其主要的收益来自于办理假证等服务。
据透露,通过网络论坛、qq群办理出生证的费用一般在3000元到5000元,证明系医院真实开具,只不过父母信息已被“移花接木”成收养人的信息。在本市查获的这些案件中,办理出生证明的医院绝大多数是外地医院。办理证明可通过支付宝交易,收养人将相关信息告知对方,在收到邮寄来的出生证明后去给孩子办理户口,解决户口问题后再支付相应价款。
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总队长助理杨剑告诉记者,虽然目前上海尚未发现有职业人贩子,以倒卖婴儿从中获利,但是,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而私下卖掉孩子、买来孩子或者购置假冒的出生证明,涉及到钱款交易的,都是违法行为。
而对于像“圆梦”这样的非法网络贩婴平台,警方更将对其进行严厉打击。“网站搭建者为‘买家’提供办理假出生证,提供所谓的一条龙服务,方便其为孩子报户口,并从中牟利,并将这一违法行为演变成了一种职业。”杨剑说,在这样的网站,很有可能鱼龙混杂地潜伏着职业人贩子,伺机而动,极易形成相关的黑色产业链。